吳明真
一.前言
在舊約的希伯來文《聖經》中，《出埃及記》第四章24至26節，是難以解釋的經文之一。因為該段經文的希伯來文使用很多的代名詞「他」，究竟是指「摩西」或是「他的兒子」，不是十分清楚。而且，神要擊殺摩西的理由為何？
因祂剛命令摩西回埃及見法老（出四19），他要帶領百姓出埃及（出三10），且祂曾應允會與摩西同在（出三12），而摩西正在前往埃及的路上（出四20）。傳統的解釋著重在「割禮」，認為摩西身為百姓的領袖，更應作表率遵守神的命令，而摩西的兒子未受割禮，所以神想要殺他。
為何神不在選召摩西時，就明白的告訴他要為兒子行割禮？似乎摩西有苦衷無法遵守神的命令。以下擬就該段經文加以分析，並就傳統的解釋作一探討，最後提出另類的解釋，1找出摩西的難言之隱。
二.《出埃及記》第四章24至26節的經文分析
本段經文放在此上下文中是否適當？該段經文希伯來文的中文翻譯為何？其關鍵字的意義如何？以下擬作一簡要的探討。
1.經文的翻譯
該段經文的希伯來文列示如下：2
出四24：
出四25：
出四26：
該段經文的中文翻譯列示如下：
出四24：他在路上住宿的地方，耶和華遇見他，而且祂想要殺害他。
出四25：西坡拉她就拿一塊火石，割下她的一個兒子的陽皮，碰觸他的腳，說：「你是我的流血新郎。」
出四26：祂就放了他。後來她說：「割禮的流血新郎。」
2.經文的難題
由於《和合本聖經》翻譯時，譯者根據上下文加上「摩西」，而原文是用「他」，因此該段經文產生下列的問題：
(1)神要擊殺誰？是摩西還是他的兒子？
(2)既然神已經交付摩西使命，要他率領以色列人出埃及，為何神又要殺他？
(3)倘若神要擊殺摩西，因為他未給兒子行割禮。事實上，要被剪除的人，是未受割禮的兒子，而非父親。
(4)倘若神要擊殺摩西，是用什麼方法？為何摩西知道神要殺他？
(5)倘若摩西的兒子未行割禮，應該由父親來補行割禮，為何由母親西坡拉來補行？
(6)母親西坡拉為「一個」兒子行割禮，是長子或次子？倘若是長子，為何次子不必行割禮？
(7)「血郎」是什麼意思？是指摩西還是他的兒子？
(8)這故事為何放在此上下文中？3
3.經文的背景
本文與以色列百姓受到法老的欺壓有關。神曾與亞伯拉罕立約說：「我要與你並你世世代代的後裔堅立我的約，作永遠的約，是要作你和你後裔的神。」（創十七7），神是信實的，一定會堅守祂的約。
因此當百姓在埃及遭受奴役，他們向神發出哀聲，祂就差遣摩西作百姓的領袖，要去見法老，使以色列百姓可以出埃及，免除法老的壓迫（出三7-10）。
神在米甸對摩西說：「你要回埃及去，因為尋索你命的人都死了。」（出四19），於是摩西帶著妻子、兒子回埃及地去。因為摩西是百姓的領袖，卻沒有遵守神的命令，為兒子行割禮，所以神想要殺他。
本文的上文與「長子」有關。神吩咐摩西回埃及地，帶領百姓出埃及，因為以色列是神的兒子、神的長子。但法老心裡剛硬，不容百姓離去。因此，神預言有關末後的災禍，祂將要擊殺法老的長子（出四20-23）。本文的下文也與「長子」有關，這是神預言的實現。
在埃及的最後災禍中，神把埃及地所有的長子及頭生的牲畜都擊殺了；在埃及有大哀號，無一家不死一個人的（出十二29-30）。但神卻越過以色列百姓，祂擊殺埃及地頭生的時候，災殃不臨到以色列百姓及牲畜身上（出十二13）
。因此神曉諭摩西說：「以色列中凡頭生的，無論是人是牲畜，都是我的，要分別為聖歸我。」（出十三2），將來，百姓進入迦南地時，要將頭生的都歸給神。但後來只把頭生的公牲畜獻給神為祭，而兒子中頭生的要贖出來（出十三1-2、11-15）。
因為神揀選利未人歸祂，代替以色列人的長子來事奉祂（民三41），所以長子要用銀子贖回（民十八14-17）。本文的上文和本文都與「長子」有關，所以本文記載西坡拉為「一個」兒子行割禮，可以推測是為「長子」行割禮。至於為何只給「一個」兒子行割禮？《聖經》並未記載原因。4
傳統的經文釋義認為，本文的重點在割禮，而本文的下文也與「割禮」有關。割禮是神與以色列百姓立約的證據，所有的男子都要受割禮，不受割禮的男子必從民中剪除，因他們背了神的約（創十七9-14）。
所以神對摩西、亞倫說：「逾越節的例是這樣：『外邦人都不可吃這羊羔。但各人用銀子買的奴僕，既受了割禮就可以吃。』」（出十二43-44），以色列全會眾都要守這禮。若有外人寄居在其中，願向神守逾越節，他所有的男子務要受割禮，然後才容他前來遵守，他也就像本地人一樣；但未受割禮的，都不可吃這羊羔（出十二48）。
所以在約書亞要帶領以色列百姓進入應許的迦南地時，他們第一次要守逾越節，神吩咐約書亞說：「你製造火石刀，第二次給以色列人行割禮。」5因為他們是出埃及以後，在曠野的路上所生的眾民，都沒有受過割禮（書五2-11）。
逾越節羊羔的流血和割禮的流血，與以色列百姓的救贖與存活有關。6在逾越節時，要宰殺公羊羔，將血塗在吃羊羔的房屋左右的門框和門楣上。當神巡行埃及地時，要把埃及地一切頭生的，無論是人是牲畜，都擊殺了。
這血要在以色列百姓所住的房屋上作記號；神一見這血，就越過去。祂擊殺埃及地頭生的時候，災殃必不臨到以色列百姓身上（出十二1-13）。所以羊羔的血，拯救以色列百姓的生命。同樣的，藉由西坡拉替兒子行割禮，將流血的陽皮碰觸摩西的腳，神就不再擊殺摩西（出四25-26），因此摩西藉由割禮的血得以存活性命。
4.字義研究
割禮（circumcision）的希伯來文動詞是
，首先記載於《創世記》第十七章；名詞是
，只記載在《出埃及記》第四章26節中，意思是割除男性生殖器的包皮。7在古代的埃及人、以東人、亞捫人、摩押人，都曾流行割禮的習俗（耶九26）。但神卻啟示亞伯拉罕，祂要用割禮作為與亞伯拉罕立約的記號。
神向亞伯拉罕說：「我是全能的神……你們所有的男子都要受割禮；這就是我與你並你的後裔所立的約，是你們所當遵守的。你們都要受割禮；這是我與你們立約的證據。你們世世代代的男子，無論是家裡生的，是在你後裔之外用銀子從外人買的，生下來第八日，都要受割禮。你家裡生的和你用銀子買的，都必須受割禮。這樣，我的約就立在你們肉體上作永遠的約。」（創十七1-13）。
神用割禮作為與百姓立約的記號，確定他們是神選民的身分，所以神與亞伯拉罕立的約，又稱為「割禮之約」（徒七8）。
一般的以色列人重視外在肉體的割禮，誤以為只要受割禮就可以進入神的國。事實上，割禮有屬靈的意涵，8茲敘述如下。
(1)除去肉體的情慾
在亞伯拉罕八十六歲以前，神曾應許要賜給他一個兒子，而且要使他作多國的父，萬國要因他得福。他想到自己的年紀老邁，妻子撒拉也斷絕生育，就聽了撒拉的話，納夏甲為妾，想用人的方法成就神的應許；結果生了一個兒子，就是以實瑪利（創十六16）。為了此事，神不喜悅，約有十四年不再向他顯現說話。
當他九十九歲時，已經沒有力量，沒有盼望；此時，全能的神才再度向他顯現，與他立約，應許要賜給他後裔、土地，君王要從他而出，但他所有的男子都要受割禮。割禮是將屬肉體的部分割除，代表除去肉體的情慾，不再依靠自己的力量，轉而依靠神、順服神。
《舊約聖經》中的割禮，不但指「肉體的割禮」，要除去肉身的陽皮；更是指「心靈的割禮」，要除去內心的污穢。摩西告訴百姓說：「所以你們要將心裡的污穢除掉，不可再硬著頸項。」（申十16），「除掉」一詞的希伯來文為
，意思是「割禮」，要切除心裡的包皮，將心中的污穢割出來丟掉。
耶利米先知也責備以色列人，因為他們的肉體受過割禮，心卻未受割禮，所以神要刑罰他們（耶九25，四4）。我們未信主前，是罪的奴僕，體貼肉體的事，不遵守神的律法，是與神為敵的，不能得神的喜悅；我們無法脫離罪和死的律，結局就是死亡。一旦相信耶穌，因聖靈的幫助，使我們能脫離罪和死的律，體貼聖靈的事，能得神的喜悅；結局乃是生命、平安（羅八1-8）。
(2)蒙神賜予救恩
當以色列人進入迦南地時，神吩咐約書亞要先為以色列人行割禮。男子都受完了割禮，神對約書亞說：「我今日將埃及的羞辱從你們身上滾去了。」（書五1-9）。
原來百姓在埃及作奴僕、受奴役、遭受困苦，生活沒有盼望；後來神差遣摩西率領百姓出埃及，他們不再是奴僕，是自由人，並有進入迦南美地的盼望。神真的信守與亞伯拉罕的立約，賜救恩給亞伯拉罕的後裔，除去他們羞辱的記號，也就是身上帶著奴僕的印記。
今日地上的萬國都要因亞伯拉罕而得福。經云：「兒女既同有血肉之體，祂也照樣親自成了血肉之體，特要藉著死敗壞那掌死權的，就是魔鬼，並要釋放那些一生因怕死而為奴僕的人。祂並不救拔天使，乃是救拔亞伯拉罕的後裔。」（來二14-16）。如今，我們相信耶穌基督，將成為亞伯拉罕的屬靈後裔，耶穌的救恩會臨到我們身上，我們不再作罪的奴僕，我們將有天國永生的盼望。（下期待續）
註：
1.《聖經》的解釋有三個層面：(1)科學性：按照字詞文法來分析，每個人的結論會一致。(2)藝術性：憑自己的學養來解釋，無法有一致的結論。(3)屬靈性：依靠聖靈的帶領，來明白神的旨意。本文涉及藝術性，提出另類的看法，與傳統見解不同，這是解經的正常現象。參見丁偉佑（Degner, G. Waldemar）著，劉秀珠譯，《釋經學的理論與實踐》（新竹：中華信義神學院，1998），頁1-3。
2.R.Kittel, Biblia Hebraica,（Stuttgart: Deutsche Bibelgesellschaft, 1977）,pp.91-92.
3.賴建國，《出埃及記（卷上）》（香港：天道書樓，2005），頁188-189。
4.在古代的社會中，當父親不在時，長子即為一家之長，家中一切事務皆由長子作主，因此長子享有特殊的尊榮與超越的地位。或許摩西的岳父與妻子認為，長子是屬於他們的家族，因此堅持不讓他遵守希伯來人的傳統，在出生的第八日為長子行割禮。至於次子，或許摩西的岳父與妻子不堅持，因此已經讓他在出生時行了割禮。
5.埃及人也有割禮的傳統，因此以色列民在埃及地代代相承的接受割禮（書五5）。後來在曠野漂流的期間，百姓忽略了割禮，所以約書亞為百姓「第二次」集體行割禮（書五2），那麼是否有「第一次」集體行割禮？在《摩西五經》中並未記載「第一次」集體行割禮。《七十士譯本》希臘文的《舊約聖經》中，將「第二次」翻譯為
，意思為「坐下」。
所以「第二次」行割禮可以翻譯為「坐下」行割禮，如此可以避免找不到「第一次」集體行割禮的困擾。參見丘恩處，《中文聖經註釋：約書亞記》（香港：基督教文藝出版社，1994），頁120；Alfred Rahlfs, Septuaginta ,（Stuttgart: Deutsche Bibelgesellschaft, 1979, c1935）,p.360.
6.Nabum M Sarna, Exodus: the traditional Hebrew text with the New JPS translation,（New York： The Jewish Publication, 1991）,p.25.
7.哈里斯（R. Laird Harris & Gleason L. Archer）等著，中華福音神學院譯，《舊約神學辭典》（台北：中華福音神學院，1995），頁556。
8.參見恩沛，〈聖經中的割禮〉，《聖靈》月刊第360期（2007年9月），頁62-65。